成功还是失败？别了，乔·拜登

虽然这几天拜登仍然是全球舆论关注的焦点，但可以预见的是，他从此刻开始将逐渐远离政治舞台，并慢慢地消失于聚光灯外。以后没人会在乎这位步履蹒跚的老人，正当我准备把注意力转移到特朗普和哈里斯之际，忽然发现国内其实很少有人真的介绍过这位已过耄耋之年的美国总统。所以，我希望通过这篇长文能让大家再了解一次拜登，顺便就当给他“送行”吧。

时间往前拨六十多年，一位17岁的帅气男孩和其他年轻人一样，被长辈问到他的理想是什么。他微笑且坚毅地回答道：我要成为美国总统。只是谁也没想到，他花了一个多甲子的时间竟还是最终圆梦。

四年前当选美国总统的拜登年龄上超越了特朗普、奥巴马、小布什、克林顿，如果最近五届美国总统站在一起，拜登还是年龄最大的那位。你可以称赞他的永不放弃，也可以批评他为达到目的誓不罢休，但谁也不会否认，他与依赖家族势力的小布什、依赖政治正确的奥巴马、依赖个性民粹的特朗普不同，他是最近二十多年来唯一凭借传统“政治能力”上位的美国总统。

“政治家”或者说“政客”作为一门职业，“政治能力”就是他们的必备职业技能。讽刺的是拜登却是最近五届总统中唯一通过“政治能力”上位的总统，不知道这算是美国的幸运还是不幸。但这不代表拜登是个循规蹈矩的“典型”政治从业者，实际上他和特朗普一样“不典型”。

1972年11月，年仅29岁的拜登成功当选特拉华州参议员，不到而立之年的拜登在美国掀起了“青春风暴”，一夜之间他成为全美家喻户晓的政治明星，只不过谁又能想到五十年后人们会以“年老体衰”来评价还活跃在政坛中的他。那时的美国民主党在地方选举中一败涂地，尼克松和他的共和党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政治影响力，而在约翰·肯尼迪遇刺之后，民主党陷入了长期低谷。

结果拜登站了出来，虽不能说挽狂澜于既倒，但的确极大振奋了民主党的军心士气，他和他那迷人的妻子，以及三个孩子的一家五口合影成为全美各地杂志最热衷传播的“流量密码”。

正当拜登风光无量之际，他的妻子尼莉亚和女儿娜奥米因车祸不幸亡故，这给拜登增添一抹悲情英雄的色彩。不只是拜登的小家，全美的大家都在给这位年轻的参议员祈福。拜登后来表示，他考虑过退出政坛，甚至想要自我了结——当然，这是他的一面之词，总之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参议员职位，并在他儿子的病榻前（两个儿子也因车祸受到重伤）宣誓就职。

无论是否是作秀，不得不说这一幕感动了全体美国人民，也从此刻开启了他长达36年的参议院生涯。

1987年。

世界和现在有着很大的不同。美国国力日隆，苏联垂垂老矣，自信的美利坚成为全球民众向往的梦想之国。当时的中国一个县城都不一定能有几台电视机和汽车，而美国随便一个工薪阶层的年薪就相当于中国一个大型村镇企业全年的总产值。

拜登则在那一年开启了自己的总统竞选之路。本来所有人都看好正值青壮年，政治经验却又十分老练的民主党当红炸子鸡，结果拜登翻车了。他没有想到总统竞选的艰难程度远非参议员竞选可以相提并论的。

因为你的对手可以调动全国资源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你的所有信息，他们会抽丝剥茧地一点点找到你的软肋。结果拜登真的有软肋，他在竞选活动中的演讲稿被指责是抄袭的产物，继而被曝光他的学术成绩也存在造假行为。

按照今天“丑闻”的标准来看，这些简直都不是事，因为类似的案例数不胜数，比这更严重的道德瑕疵都不会影响政治人物的职业生涯。如果按照八十年代人们对政治节操的评价标准，特朗普别说竞选总统，他可能早就待在监狱去听“铁窗泪”了。

可那是1987年，连美国这种号称“绝对自由”的国度，家庭主妇的领口倘若多开一个扣子都会被指指点点的时代。

拜登自然草草结束了他的第一次总统竞选。

从那之后的二十年，拜登似乎失去了对竞选总统的兴趣，他把注意力放在民主党党内地位的争夺上。亦或许他觉得必须成为民主党的“大佬级”领袖，才能心无旁骛地争夺总统宝座。自此以后，拜登从民主党展示在前台的“名牌包包”，变身为攫取民主党实权的派系诸侯。

这段时间，即便他差点因脑溢血溘然长逝，也没有阻止他的政治野心。总之，到了2008年，他已然成为民主党的领袖级人物，他在民主党内呼风唤雨，比起缺少政治基础的希拉里，他似乎会众望所归的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

只是他忙于收拢党内势力的同时，忽视了世界的变化，政治正确已经席卷美国，强大富庶的美国正吸引全球移民疯狂涌入。尤其在传统选票潜力已经被挖掘干净，红蓝两党基本盘十分稳固的前提下，黑人和少数族裔选票足可以左右美国的总统大选。

志在必得且自以为风趣幽默的拜登在党内初选第一天就调侃政治新秀奥巴马是：“第一个口齿清晰、聪明、干净且长得不错的主流非裔美国人。”

那时由于种族和族裔矛盾还不强烈，连“红脖子”群体都会高喊反对种族歧视口号的年代，拜登的冒失发言无疑葬送了自己的大选。他的办公室发言人后来告诉拜登的传记作者朱尔斯·威特科弗：“竞选活动在第一天就结束了。”

最终拜登仅获得了1%的选票狼狈地退出了总统竞选。也正是那次事件开始，他和奥巴马结下了梁子。尽管后来凭借拜登在党内的超然政治地位，奥巴马捏着鼻子让他当了副总统，但无论是在白宫期间，还是在近期的退选风波中，奥巴马不止一次的嘲讽拜登，表面和好的两人，内心的芥蒂从未解开。

拜登最应该感谢和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家人，之前的车祸悲剧给他带来的政治红利持续了十多年。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时年七十多岁的拜登会淡出政坛后，随着他另一个儿子因癌症去世，他再次获得了同情分。

在2016年和希拉里的斗争中，拜登获得了此前从未有过的选票支持，然而他远没有希拉里那样具有话题性和知名度，在得到丈夫克林顿——被美国人视为自里根之后最伟大的美国总统，以及奥巴马夫妇的支持下，希拉里最终击败了拜登成为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

事到如今，屡战屡败的拜登或许真的该退休了，连他自己都陷入了低估期，他知道没有多少美国人喜欢看一个毫无个性的老头子在那说教。但世事无常，当你自信满满时你会屡遭厄运；当你绝望时，上天会给你打开另一扇窗。

在希拉里和奥巴马离开政坛后，民主党的重量级政治人物仅剩下拜登和佩洛西。佩洛西早已将众议院视为自己的政治自留地，她无心总统大位。在佩洛西的支持下，拜登再一次开启了总统竞选之旅。

第一次初选对他来说是一个打击，仿佛之前的失败阴霾从未散去。拜登在艾奥瓦州仅获得第四名，在新罕布什尔州只获得第五名，华盛顿的政治记者们习惯性的开始撰写拜登的政治讣告。

可拜登毕竟深耕政坛数十年，他不缺乏政治智慧和手腕。而且这几乎是他最后一次问鼎总统大位的机会，他不想再错过了。很快，展现在美国选民面前的不再是一位老人，而是“精力充沛”，充满“活力”的新“拜登”。

他先是赢得了重要的南卡罗来纳州初选，又发动党内力量逼迫前纽约市市长布隆伯格退出竞选，然后联合民主党主流派围攻民主党真正的“良心”、民主党的另类，左翼政治家伯尼·桑德斯，缺少一切竞选资源的桑德斯自然无力对抗拜登。

在击败党内二十多位挑战者后，拜登终于代表民主党和特朗普站在最后的拳击场上。

这一次，拜登出乎意料的战胜了被外界认为不可阻挡的特朗普。虽然特朗普获得选票数量更多，但在选举人团制度下，赢得白宫的是拜登。

拜登，圆梦了。

拜登喜欢把自己描绘成一位出身在宾州斯克兰顿矿业小镇工人阶级家庭的孩子。其实他的父亲和祖父并不是煤矿工人的一员，而是属于当地的中产阶级，但要承认他确实是在一个充满斗争且生存条件艰辛的环境下长大。

如同他的政治生涯屡遭挫折一样，他成年之前的家庭也历经了起起落落。作为拥有法国血统的爱尔兰后裔，拜登家族的成长很符合中低层白人实现“美国梦”的历程，这的确让职业生涯初期的拜登能够体会民间疾苦，他担任参议员期间推动了许许多多有利于中下层群体的法案，尽管他没有担任过地方行政职务，但还是可以将其视作一位具备扎实历练的政治人物。

爱尔兰人以遵循家庭价值观而闻名于世，拜登尤为如此。他与他的兄弟姐妹和孩子们形成了一个亲密的家庭网络，这一直是他竞选活动的支柱，而前文中提到的家庭内部各种悲剧只会加强这种联系。然而，拜登对家人忠诚的另一面是，每当亲人卷入丑闻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因私废公”。这造成了他的兄弟以及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毫无掩饰的利用拜登的影响在全球范围内大捞特捞。

亨特·拜登

在儿子亨特陷入乌克兰腐败寡头的贪腐丑闻时，拜登不惜国家的体面，以美国副总统之尊径直威胁乌克兰司法人员和恐吓乌克兰政府，要求结束对他儿子的一切不利指控。

等他当上总统之后，又屡次阻碍美国司法机构对亨特的刑事调查，为此拜登将面临有可能出现的弹劾风波。可拜登不在乎：儿子再混，那也是我拜登的儿子，别人一根手指头也甭想碰他。

爱尔兰有句俗语，大意是“如果你被打倒，你就再站起来”，这种坚忍不拔的性格最终迫使大英帝国承认爱尔兰的独立，同时也让拜登堪称美国政坛打不死的“小强”。除了在前文中我们回顾的那些屡败屡战的事例以外，自小拜登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从因为口吃被同学嘲笑，到19岁高中毕业典礼演讲上没有出现一次卡壳，拜登通过每天对着镜子的大量语言训练，证明了后天努力同样可以取得成功。他发现他能做成任何一件事，无论是提高学习成绩、追求漂亮的妻子（连续失败五次才追到手）、竞选国会议员还是成为美国政治的操盘手，他看似面对的问题最后都不是问题，久而久之这又造成了拜登十分自负的一面：他常常进入一个“自我沉浸”的空间当中无法自拔。

例如在2007年新罕布什尔州的一次竞选活动中，拜登突然大脑短路，滔滔不绝地列举了他作为参议员时见到的所有中东政治人物名字。这些和这场选举的内容以及选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台下的听众打着哈欠听台上那个自我沉醉的老头胡言乱语。

所有人都不明白拜登为何要说那些，毕竟拜登的外交格局不是一般的差，他的同事，美国前国防部部长盖茨就曾嘲讽过拜登：在四十年的职业生涯里，几乎每一个重要的外交政策问题上他都犯了错。

事实证明盖茨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在盖茨说完那句话的几年后，拜登不顾幕僚的反对，让美军仓促地撤出阿富汗，喀布尔机场美军撤离时狼狈的景象如同越南战争的翻版。这场耗时二十年的战争成了美国霸主形象由盛到衰的转折点，从那一刻开始，美国跌落了王冠。

如果说拜登任期内有什么成就的话，那么就是他利用美国余威尚在的国力，通过转嫁风险的方式避免了美国经济硬着陆，避免了美国经济衰退的提前到来。虽然被外界怀疑拜登政府调整了统计口径，但的确理论上在其治下美国创造了二战以后最低的失业率，通胀看似处于可控范围以内，美股也屡创新高。

但与此同时美国的国内分裂正在加剧，非法移民、种族对立、政治对立愈发严重，美国已经出现撕裂的苗头，否则不能解释丑闻缠身的特朗普是如何赢得美国近一半的人心。在他宣布退选之前，拜登的民调支持率降至40%以内，选举捐款金额停滞不前，自己党内同袍多次向他开炮，这是自1856年以来第一次出现当选总统被本党拒绝再次提名的情况。

拜登还想重复自己过去的经验——屡败屡战后还能获得胜利。

但这次他真的失算了，糟糕的身体状况，缺失的政治号召力让他离连任渐行渐远。那场耻辱性的总统辩论大会加速了他失败的进程。最终，他无奈的宣布退选。

面对共和党的压力，拜登拒绝下台，仍会履职最后几个月的总统任期。这无关成败，而攸关尊严。

但拜登已经将总统大权下放，让其他官员负责更多的政务工作，说到底，他不想再折腾了。

至于如何评价拜登？如果作为一名政客，他是成功的，无论怎么说，他实现了美国所有政治从业者都渴望的梦想，成为美国总统。

但作为美国总统，现在还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可以确定的是，拜登将被铭记为美国历史上悲剧性的政治人物之一，以及一个过渡性的总统。他是否会被视为失败的政治家，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华盛顿内部权力斗争在未来的走向，甚至是美国在未来的走向。